唐钢“非钢”故事：一场2.2万人的大转移

    这是另一个版本的“钢厂搬迁”：3年，22000人悄无声息地完成大转移，告别70年的主业，准备在2015年创造800亿的收入、20亿以上的利润。故事发生在唐山钢铁集团公司（下简“唐钢”），一个成立于1943年，并在过去10年间尝遍了中国产能扩张、兼并重组、市场变幻下沉浮甘苦的老牌国企，如今它正在卸载负累，再次前行。

    LED、房地产、物流、信息自动化、液化天然气、甚至办大专院校……这些听起来几乎与钢铁完全不搭边的产业，就是唐钢正在做的。他们在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已经成立了22家非钢子公司，正在筹备的第23家子公司，业务方向是环境治理和清洁生产。

    河北钢铁集团总经理、唐钢董事长于勇是这样解释唐钢的“非钢”选择的，“中国钢铁行业暴利期在2008年经济危机之后结束了，钢铁企业在放弃规模增量的同时，也在寻求新的发展思路。”

    唐钢党委书记、副总经理王新东对记者的解释更为明确，“唐钢1800万吨钢的产能，到此为止，不会再有扩张。今后几年，唐钢的资金、技术、人员都将转向非钢产业。钢铁主业发展到今天，必须要寻找新的出路了”。一个他们没有说但却更为残酷的现实困境是，在全行业吨钢利润几乎为零的情况下（根据中钢协数据，2012年全国重点大中型钢铁企业售利润率为0.04%），唐钢1800万吨的产能已经难以再支撑起3.7万人的重负。

    2013年，唐钢的非钢产业目标是全年要实现营业收入超过130亿元，增效3亿元以上。唐钢希望，他们能够8年收回22家子公司在非钢产业的投资，纯利润率达到12%以上。

    在于勇的办公室里挂着东汉史学家班固的名言，“安者非一日之安也，危者非一日之危也，皆以积渐然。”于勇正试图在未来几年，完成唐钢转危为安的蜕变。

    6月24日，唐钢总经理王兰玉带领着他的助理、唐钢非钢事业部部长姚力等人飞往韩国，为非钢产业的下一步发展谋划项目。他们要跟一家船运公司、一家钢材深加工公司对接洽谈。

    韩国是唐钢近几年最频繁去取经的国家，唐钢即将成立的LED公司，技术就来自韩国，合作方是世界公认的最优秀钢铁企业浦项钢铁集团。

    6月3日，唐钢董事长于勇与浦项ICT公司签署了双方LED合作框架协议。三个月之后，合资公司将正式成立，唐钢为合资公司选址唐山市高新技术工业园区。姚力说，“LED项目是唐钢与浦项ICT合作的开端。下一步，唐钢会与浦项ICT要进行全面的合作，以带动唐钢非钢产业发展。”

    浦项ICT是浦项钢铁集团下属子公司之一，主要经营自动化、通讯等非钢业务。这家公司是与三星SDS、LG　CNS齐名的韩国四大IT服务企业之一。

    唐钢曾对中国的LED市场前景进行过相对比较详细的调研。结论是，这是一个前景广阔但待开发的行业，如果政府和企业在这个行业心态都放正，这个产业大有可为。姚力说，“浦项ICT有核心技术，唐钢有的是市场和资源”。

    与市场对中国LED行业未知风险的担忧不同，唐钢对LED的决心大得有些吓人。他们的目标是，用一到两年的时间，将这个LED合资企业，建成中国市场占有率5%的企业，营业收入在90亿人民币左右。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把LED项目做到市场占有率达30%，营业收入达500亿。

    浦项或许能称得上是唐钢非钢产业的模板。此前，唐钢与浦项钢铁集团已经交流了两年。用唐钢人的话说，这期间浦项ICT社长赵奉来与唐钢董事长于勇已经成了非常好的朋友。赵奉来原是浦项制铁总经理，大约在半年前被任命为浦项ICT的社长（即董事长）。于勇曾数次前往韩国，赵奉来都亲自陪同。

    按照唐钢对非钢产业子公司的业务划分，LED项目归于唐钢创元方大公司，在“唐钢非钢产业"后十二五"发展规划（2013-2015）”中，创元方大公司被定位为“行业领先、国内一流的电气设备制造企业”，唐钢希望，创元方大能够在2013年实现3.5亿的销售收入，到2015年达到6亿的销售收入。

    创元方大是唐钢目前成立22家非钢子公司之一。2010年10月，唐钢集团正式成立非钢事业部。此后便正式开始了在非钢产业的布局。到目前为止，唐钢集团已经成立了气体公司、物流公司、商贸公司、新事业公司、唐钢美锦煤化工公司、房地产公司等22家子公司。
    也有他们没能做成的事情。4月20日，唐钢集团召开了一次非钢产业战略调整会议。会上唐钢的高层们梳理了唐钢非钢这两年多时间里的发展情况，他们提出了一些眼下政策和市场环境已经不允许做的项目，以及一些根本无法实现的计划。

    唐钢在规划中将22家非钢子公司，划分成钢材深加工与大物流、资源开发和综合利用、装备制造与工程技术、化工、房地产、服务与教育培训六大类产业。规划称，唐钢要将这些非钢产业“干就干到最好，做就做到极致”。按规划，唐钢将把商贸、物流、华冶三家公司打造成年营业收入过百亿的企业。同时，培育支持唐钢气体公司和物流公司上市。

    唐钢气体目前是中国华北地区最大的气体公司。2007年3月28日，唐钢与中国气体工业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各出资50%，成立了唐钢气体公司。按照唐钢非钢规划，到2015年，姚力需要带领气体公司实现22.93亿的销售收入和5个亿的利润。

    目前这家公司正在计划上马焦炉煤气制乙醇和液化天然气项目。同时，唐钢气体公司与法国威立雅水务公司成立的一家水务合资公司也正在筹划中。

    无从得知2010年当年发生了什么，才促使于勇为唐钢选择了“非钢”产业的发展方向。仅从数据上看，当年，唐钢的日子似乎还不错。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整个集团这一年的对内挖潜，当年唐钢全年实现挖潜增效额36.8亿元。到了2011年，唐钢完成主营业务收入623.67亿元，实现利税26.29亿元，其中利润9.31亿元。

    最近几年，唐钢一直在不断向世界一些知名钢铁企业学习。他们研究过的对象包括韩国浦项、德高公司、西门子奥钢联公司以及世界最大的钢铁服务商哈斯科公司等等。

    唐钢集团宣传部部长史绍辉更愿意把非钢战略视作是唐钢整合内部资源的具体化。他对经济观察报描述未来的唐钢，“将可能更多地是一个建立在钢铁主业基础上的产业公司。就像浦项，其实有很多产业。这是唐钢的方向。”

    外界很难想象这些非钢子公司面临的压力。唐钢集团给每一家非钢子公司都定下了严苛的考核目标。不少经营目标，甚至都是在具体业务都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就已经定了。而对于这些子公司的负责人，采取个人绩效和组织绩效同时考核的办法。

    唐钢给姚力领导的气体公司定下的今年目标是实现利润1.2亿。他说，“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格，气体公司要完成这个指标非常非常难”。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常务副秘书长李新创对记者说，向非钢产业转型，是钢厂必须要做的事情。单靠钢铁主业，很多钢厂根本养不起那么多职工。中国绝大部分钢厂都拥有一个沉重的职工队伍，河北钢铁集团现有职工14万人；武钢、鞍钢员工均超过20万人，这样的人口规模已经相当于一个中小城市。

    武钢养猪、首钢做葡萄酒、唐钢做LED，这些外界难以理解的钢厂转型，在李新创看来，都是很值得鼓励的尝试。李新创说，钢铁非钢化，不是只有中国钢铁企业在做，欧洲和韩国的钢铁公司早就开始了对非钢业务的延伸。不过，非钢产业化，不能完全脱离了主业，否则那就是不务正业了。

    随着整个钢铁业告别高利润高扩张时代，中国钢厂都需要找到更好的盈利通道，为了钱，更是为了生存。